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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挥洒在哪里, 哪里就会长出种子

来源:2014-10-30

转载自:晔问仁医 微信公共号  唐晔  马蓉

 
人物介绍

张荣

张荣,主任医师,教授, 1994年毕业于上海医科大学(现复旦大学医学院),1999年获博士学位。后留校先后任华山医院神经外科主治医生、副教授、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2000年赴香港中文大学神经肿瘤学的博士后研究工作。长期从事神经外科临床工作,曾赴德国梅茵茨大学神经外科与美国UCSF神经外科做访问学者。擅长小儿神经外科、微侵袭神经外科及颅底外科疾病。对先天性畸形及神经系统肿瘤具有丰富经验,尤其对各部位的胶质瘤、脑膜瘤、听神经瘤等都有丰富的治疗经验。近年来在国际SCI期刊上以通讯作者发表科研论文10余篇,并参与编写10余部神经外科专著。现任中华医学会神经外科学会小儿神经外科学组副组长,中国医师协会小儿神经外科专家委员会委员。


采访笔记

“神经外科中国的十年,是风一样的奔跑,我的导师,我院的周良辅院士,是今年神外的全球年度人物,获世界神经外科学会联盟荣誉奖章。这是大国速度。”

 

华山医院神经外科主任医师张荣,擅小儿神经外科肿瘤手术。

 

这是个静静的医者,与他对话,会听见花开的声音,他说,做手术就应该是这种感觉,用心去体会,把绵密的心思都用在雕琢一件艺术品、奢侈品上。

十年前,他是全球小儿神经外科学会中国唯一两位会员之一,那时还罕有发声,如今,他代表的中国水平,已经获得神外亚学科领域全球关注。

 

“每年,华山小儿神经外科手术有两百五十多例,几乎集中了全国一半的疑难病例。面对那些肿瘤的孩子,别人看到的是绝望,我看到的是希望,孩子的重塑性很强,只要手术精准,治疗得当,万一治好了呢,万一就长大成人了呢?”事实上,他真的有许多的万一。

 

压力无孔不入,“现在的压力与之前不同,不单纯,有时候会很烦。”压力太大的时候,他就泡茶,铁观音,岩茶,红茶,他常常说我在一壶茶后恢复元气,“该想的想清楚了,不该想的也不想了,喝完睡觉。”

 

“做医生不能太劳累,否则走不远,儿童医院的医生有强制性休假,我也劝我们的医生,把假期用上,哪怕宅在家里,修复自己。”他现在他基本能保证每周有一天,陪妻子煮饭,陪孩子念书。

 

他说,天道酬勤,“时间挥洒在哪里,哪里就会长出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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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晔:您为什么选择学医?

 

张荣:在我们读书的那个时代,是非常崇拜医生这个职业的,我母亲也是一名医生,是普外科的教授。从小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这对我耳濡目染。她工作很辛苦,每天很晚回家,有时候半夜都会被叫去会诊——她做着一份很神圣的职业,而且那时候,医疗环境也很纯净。

 

唐晔:这二十年的经历,您对脑外科的理解又是怎样的变化呢?

 

张荣:当初只是觉得这是一个救人的学科,看到脑外伤患者被救活了,一天天好起来很有成就感。后来,显微外科和神经外科技术及设备不断发展,发现在救命的同时,还可以更多地考虑到病人的各项功能是否得以保留。脑部的手术不能相差一丝一毫,每条神经、血管都有它们的功能,要尽可能保护好这些,按照现在的概念来说,就是“精准医学”——其实,这个概念很早就有了,十几年前,我在德国进修的时候,这被称为“微侵袭”,即用最小的创伤做到最大的治疗效果,没有明显的创伤。精准包括很多的方面,手术技术只是其中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还包括理念、科技和先进的设备。现在在某些疾病上已经达到分子水平,用靶向治疗的方法去做。脑外科手术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件艺术品,我们是艺术品的加工者,许多老一辈的医者,就是艺术品大师。

 

唐晔:艺术和医术是怎样的关系?

 

张荣:对待手术,就应该像对待一件艺术品那样,一丝一毫都不应该有误差,做到尽可能完美,使创伤越来越少。我的导师经常提到一个英文词汇,“state-of-the-art”。什么意思呢?art是艺术,就是说站在艺术的巅峰,引申为达到最新、最高水平。医学就是要不断创造更高水准。他不但自己做到,也无时不刻要求我们努力做到。

 

唐晔:您现在负责的是什么科室呢?

 

张荣:我现在负责的是小儿神经外科,必须要做到更加精准。我所负责的领域,常见的病症有脑肿瘤,还包括先天性畸形,像是脑积水、脑裂、脊柱裂。不过这和脑瘫有一些区别,虽然同属于神经外科。我们主要开展的是上述先天性畸形、小儿脑血管病、小儿的神经系统肿瘤。小儿神经系统肿瘤是非常重要,也是很有挑战性的领域。

 

唐晔:这个病在全国来讲,比例大概有多少呢?

 

张荣:可能因为我们这里是专门研究这一领域的,所有病人都集中到这边来了。神经系统肿瘤、先天性畸形现在一年可以达到250例左右。小孩子的大脑的重塑功能比成人强很多,他们的神经系统的恢复也比较快。对于小孩子,我们一般会建议采取积极的手术治疗的方法,各个科室的临床技术也已经提高了很多,所以现在手术年龄已经放宽了许多,最小的才三个月。

 

唐晔:手术治愈对的概率怎样?

 

张荣:先天性畸形的孩子是可以通过手术治愈的,我们有一个病人,手术时还没有满月,是一个畸形伴脑出血的患者,现在这个孩子已经七岁了,一切都正常。当时我主刀,压力还是蛮大的,对于我来说也是一个挑战,因为这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小的孩子。而且还很担心孩子在手术过程中,会有反复或是并发症。

唐晔:现在您做手术还有压力吗?

 

张荣:实际上,现在的压力比过去更大,现在我必须做的更加完美,因为别人都在看着,我不能有任何纰漏。还有一部分压力来源于国际的挑战。我在2006年时作为中国第一批的小儿神经外科的医生加入了国际小儿神经外科协会,那时候小儿神经外科在国内还没有起步,当时我们只是被动的学习者的身份,但现在我们的成果在这一领域得到了肯定,我们在每一次在国际会议上都会做出发言,展示我们的成果。

 

唐晔:从医二十年里,您有没有内心彷徨的时候呢?

 

张荣:其实也有,做小医生的时候这种情况比较少,想法简单,但在做主治医生的时候就会有,每天都要很晚才回家,晚上如果有手术,即使不是自己值班还是得去,那个时候年纪轻,有精力这样去做。后来又颁布新的政策,说临床医生要有一定的科研成果,要发表论文,有的医生不适应、不习惯,我后来想明白了,写论文的事情其实不要着急,前期的基本功扎实了,对疾病病理生理方面了解透彻了,去申请科研基金就会有基础、有厚实的内容,有的放矢,论文也就自然而然的出来了。我支持慢一步,不要急功近利搞文章。临床医生把临床工作做好了,高级职称自然就会等着你。

 

唐晔:这样一颗稳步的心,有没有使您在医学路上也走的比较慢呢?

 

张荣:这个并没有,相反我还是比较顺利、比较幸运的,博士毕业后两年就已经是副主任医师了,我的博士毕业论文质量很高,五年后我也升到了正教授。这一路走来是波澜不惊的,我相信该有的都会有的,时间洒在哪里,哪里就有收获。

 

 

2厚德济生

 

 

唐晔:在做医生的时间里,有没有对家庭的愧疚感?

 

张荣:会有,对于我来说家庭也很重要,所以我现在尽量做到,每周有一天时间待在家里,陪陪家人。

 

唐晔:有没有感到遗憾的病案?

 

张荣:这么多年来,自己总会感受到一些不满意,每个阶段自己的技术是不同的,以前手术后觉得应该已经把肿瘤切除干净了,但是复查时发现还有,经过几次后就会发现纰漏在什么地方了。其实,每次手术我的印象都很深刻,我现在的进步,是经过失败和病人给予我的机会得来的,我要感谢那些病人。

 

唐晔:您不觉得医学是一门失败的科学?

 

张荣:不能这么说,医学是一个不断进步的科学,神经外科从创立到现在是一个奇迹,开颅手术在几百年前是无法想象的,所以,医学的进步是很大的。这当然是建立在无数医学前辈不断进取、不断探索的基础上的。

 

唐晔:您怎么看待大脑这一神秘的器官呢?

 

张荣:神奇的感觉,从标本到活体,一个跳动的大脑,像我们的心脏搏动一样。这是我们看到的外在。而内在,我们需要了解大脑具体到哪个细小区域负责哪方面功能。手术中我们更需要考虑的是如何让大脑降压,如何从它的间隙中手术,正常大脑不受伤害,从表面到达深部。

 

唐晔:现在,您关注的是什么呢?

 

张荣:一些恶性肿瘤。我现在关注的是中枢神经系统的生殖细胞肿瘤、髓母细胞瘤等。这些肿瘤的治疗在这几年有了很大进步,原来生殖细胞肿瘤不开刀生存力很低,现在通过手术确立它的性质,通过个性化治疗,治愈率是很高的。髓母细胞瘤也是一样,现在有一半病人在治疗后可以活过五年,但还是有待进步。在国际上,这一领域并没有什么突破,尤其是生殖细胞肿瘤,这种类型的治疗之所以难以提高,有部分原因在于这类疾病的发病率、及手术的数量不多,标本很少。

 

唐晔:从事这份工作,每天都和小孩子打交道,内心有没有一些特殊的感触呢?

 

张荣:孩子与成人不一样。孩子在没有治疗之前,什么不幸都有可能发生,但治疗后,可能一辈子就好了。我们接触了很多患者,有些在别人看来已经没有任何希望的患者来这里,我们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治疗,万一,他就治好了呢?有的小孩治愈后常常会写信给我。每当我收到他们的信,内心是感慨万千的。

 

唐晔:您觉得,自己和病人的交流怎么样呢?

 

张荣:病人现在会从网上找一些相关知识,而我们需要对某一疾病采取个体化的诊断,而这一结果很可能与患者从网上找的资料不同,所以,医患交流也是比较难做的工作。我会实事求是地告诉病人,病人现在的状况,我们的治疗方案,之后可能会出现的问题,只有把这些都说清楚了,也就不会有什么麻烦的事情发生了。

 

 

3

天道酬勤

 

 

唐晔:您有多久没有去旅游了?

 

张荣:每年都会有十一长假,我会和家人一起出去。医生是辛苦的职业,有的医院会强制医生休假,我们没有硬性规定,但也鼓励医生休假,只有休息好了才可以更好地工作。

 

唐晔:您的母亲怎样评价你呢?

 

张荣:从她的角度来看,她认为我太忙了,在我们家里,赞扬的话也不怎么说。

 

唐晔:您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呢?

 

张荣:想做的事情很多,我喜欢摄影但没时间,只能有空翻翻摄影书籍,摆弄摆弄单反。一个摄影前辈,也是我家庭的好朋友说过摄影可以增强记忆力,增强体力,提高鉴赏力。

 

唐晔:有没有哪一句话是一直支持你走下来的呢?

 

张荣:天道酬勤。

 

唐晔:如果给您再一次选择的机会,您还会做医生吗?

 

张荣:可能还是这样子吧!虽然现在的医疗环境不好,病人对医生并不了解,但医生的确能为病人解除病痛,能帮助病患的家庭解除烦恼,这是我们最大的职责。

 

唐晔:您会怎样排遣自己的压力呢?

 

张荣:我喜欢喝茶,有时候回家很晚了,劳累了一天,反而有一些失眠。所以,回到家后会泡点茶喝,喝几口红茶、铁观音,几杯热茶下去,内心就会平静很多。